背景:工多多是一家专注蓝领招聘的O2O初创企业,于2015年7月在深圳龙华开办了一家线下门店。笔者是工多多的产品负责人,针对深圳龙华的主要用户群体做过调研,本文旨在分享调研的心得。
让我们用一个典型的主人公“小A”来讲述这个故事:小A身上只有300块钱,拖着行李箱,人生地不熟,下车之后当然一心想快点找到工作。在这一片区域,中介公司林立,求职人群鱼龙混杂。小A充满希望,又十分警惕的甄别各种招聘海报。当发现一个不错的工作上前咨询后,被告知要办卡交费,心情迅速跌入谷底。被旁边好心人提醒,才想起来要货比三家,最终在一家收费便宜的中介交了钱。满怀希望的上了车被拉去面试,结果只是去了一家更远的中介公司,走了个过场,被告知名额已满,等以后通知。充满希望的第一次找工被忽悠,又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这个十字路口。
好在这一片因大量找工人群而衍生出区域经济,各种衣食住行配套齐全。住宿有15元/晚的床位,或者30元/晚的小单间。吃饭有各种路边摊,从2元的炒粉到5-8元的盖浇饭,管饱。甚至还有你想象不到的娱乐配套,当然主要是网吧,上网条件不错,1元/小时,5元包夜,简直是天堂一样的享受。
当然,特殊服务也是必然存在的,传说中50元起步价,当然一分钱一分货,服务态度恶劣,不脱衣服还催促赶快完事好接下一单。想要好的服务,200元起,对于这个人群来说就是富豪级消费了。
由于低廉的生活成本,加上低廉的娱乐成本(当然是指上网),很多人在安顿下来之后,发现身上的几百块钱可以支撑很长时间,快速找工作的念头开始动摇。再加上第一次被黑中介骗的经历,更是对中介提高了警惕。有些人可能就此加入大神的行列,也有一些人坚持不懈找到一份普工的工作,拖着行李箱终于搬进了厂区宿舍,进入最初想要的状态。你问我什么是普工?普工就是“正常人培训10分钟都能干的工作”,比如流水线上的装配工,比如组装工,打包工等等,属于蓝领阶层里最底层最没技术含量的工种。
进了工厂就很好吗?答案往往是否定的。工厂蓝领年龄分布主要在18~35岁之间,集中在25岁左右,已经是90后的天下。他们爱玩,拥有智能手机,喜欢上网,怀着对于城市生活的向往,但是在工厂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枯燥的流水线。从早上8点开始,到晚上8点,工作的内容就是让人成为一台冷冰冰的机器,没有交流,没有思想,只有机械的,持续的,无穷无尽的简单重复。哪怕是在下班的时间,由于同宿舍人员流动较大,每天晚上大家也是各自玩手机,相互交流少,社交圈子相对封闭,长期以往,人的内心开始越来越压抑。前几年富士康屡有跳楼的新闻,就是基于这种背景的极端爆发。
在这一片区域,有大神们口头传颂的三大福利:除了“海信大酒店”,还有“三和电影院”(三和人力资源大厅循环播放香港电影)和“工多多网吧”(工多多门店提供高速Wi-Fi)。
对很多山穷水尽的大神来说,要么继续进厂忍受枯燥的工厂,要么穷溜溜的回老家,似乎别无选择。这时,工多多主推的一种名叫“日结临时工”的工作形式,像天使一样拯救了这些大神。所谓日结,早上8点集合坐大巴拉到工厂做普工,晚上7点拉回来,按小时记工资,1天大概100元收入。对企业来说,临时工可以减轻大量的隐性人力成本,而对大神们来说,白天干活,晚上就能拿钱享受,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没人愿意干满一个月才拿工资,没人愿意忍受枯燥的厂区宿舍,没人去考虑什么社保五险一金,每天拿钱最实在!从此,每天早上7点钟,工多多门店还没开门就已经人头攒动,只为了争抢一个日结的名额。每天晚上8点钟,工多多门店内依然灯火通明,领完日结工资的大神们,迅速奔向烧烤摊、KTV、网吧,尽情享受一天的劳动果实。
描述一下大神典型的一天:早上从铺位上醒来,扫一眼周围还在睡懒觉的“屌毛”(大神们互相称谓,与屌丝有异曲同工之妙),省钱不吃早点,跑到各大人力资源公司门口,浏览一下有什么工作。摸一下兜里还有50块钱(这个很重要),所以(咦我为什么要说所以)果然没有好厂。这一家要站着上班,那一家要穿无尘服,再一家太热不给配空调,都是黑厂,有原则的大神们断然不去。到了中午,一天的找工时段结束,既然没找到工作,下午自然是要去上网的。网吧1元/小时,喝2元一大瓶的大神专用水“清蓝”(被大神称为“大水”)。在网吧玩到天黑,去新一佳超市顺个鸡腿当晚餐,然后回到旅店跟其他“屌毛”吹吹牛。因为明天是周末,按照大神们的传统,国家法定节假日必然要休息,所以等过了周末再找日结。幸福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如果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模型分析,大神们是生活在生理安全需求和尊重自我实现需求边缘的一种奇妙状态。日结工作1天,就可以玩3天,低消费的温饱+娱乐生活是一种很好的麻醉剂,造成了很多人的消极心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以下有一些选择题,可以帮我们更好的理解大神们的心理状态:
1. 如果你是大神,在工作的时候,心里会想:A. 太好了,今天不会饿肚子了
B. MD,老子兜里要是有10块钱,才不会在这里
答案:如果你选B,恭喜你已经是资深大神行列,有10块钱谁还工作,自然是去上网了。
2. 以下两个工作,大神喜欢哪一个?
A. 工作1天,赚120元B. 只工作半天,赚50元
答案:B。我不在乎少赚,我在乎可以多玩半天。
3. 以下两个工作,大神喜欢哪一个?
A. 辛苦干1天,赚150元B. 无所事事干1天,还能玩手机,赚50元
答案:B。工作又清闲,还能玩手机,还有钱赚,必然选B啊。
4. 以下两个面试,大神“更”不喜欢哪一个?
A. 中介包车去东莞面试B. 自己付车费去龙华周边面试
答案:A。你一定会猜错,因为车费不重要,重要的是距离。大神们痛恨离龙华太远的工作,万一是黑厂怎么办,黑
5. 中介返程不包车逼你就范,太远怎么回来?
去东莞的一家工厂做日结,发现中介说好的120块钱变成了100块钱,你会怎么办?A. MD!东莞离龙华太远,就差20块钱,干完1天拉倒
B. MD!这家是黑厂,老子坚决不干,宁愿走路回龙华
答案:B。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例,主人公几个人坚决不干,沿着莞深高速走了2天2夜回到了龙华。不要以一般人的眼光去评判,大神们是很讲原则的。
6. 如果去做日结,你比较勤快,半天工作就已经完成,你会:
A. 主动找事做,给企业留下一个好印象B. 找个地方躲起来玩手机
答案:B。选A的一定都是好学生过来的,愿意长期做的,谁还做日结?
7. 如果去做日结,流水线装配,你发现整条流水线就你做的最快,你会:
A. 很高兴,让别人知道我的成绩B. 老子也慢下来,凭什么比你们勤快
答案:B。选A的人,一定会犯众怒,因为没人想快,你会得罪整条线的人。
8. 以下哪种事物是大神们最害怕的?
A. 暑假B. 工厂扣押身份证
C. 天气变冷
D. 体检抽血
答案:这道题能选对的绝对是资深大神。大神们的确讨厌体检抽血,因为说不定就查出什么毛病了。深圳冬季短暂,而且年底回老家所以威胁不大。工厂扣押身份证让人反感,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资深大神们会从贩子手上花50元再买一张身份证,为的就是“说走咱就走”。大神们真正害怕的是暑假,因为传说中一种叫做“暑假学生工”的怪物将会大批出动,他们由学校组织,遵守纪律,工作认真,接受学校克扣过的薪水还很满足,把大神们的工作机会都抢光。每个暑假,都会让大神们无事可做,负债累累,只盼望暑假早点结束。所以答案是A暑假。
9. 以下哪一种是大神的终极状态?
A. 回老家
B. 挂逼
答案:回老家等于放弃大神身份,只有挂逼才是大神们的终极状态。挂逼是大神创造的专用语,用来描述山穷水尽没饭吃饿死的状态,挂逼的地点有街道、小巷子或者公园。
总结:以上对大神的描述来自线上线下各种途径的调研,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为龙华大神们做了一个画像。当然,龙华大神们不代表普遍的蓝领,是蓝领人群在深圳特殊背景下的一类边缘人群,希望能对于我们研究广大的蓝领人群能够起到有益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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